作者:小满江南图:网络
箱娘说伯爵府赵离公子又来送礼物了。
“都是一堆的珍珠玛瑙,奢侈货,不知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坐在软塌上看着诗文,翻了一页又一页始终琢磨不通,“还是把礼物都送回去,这样无论目的是什么,我们还能有个推脱的说辞。”
箱娘点点头,喊了小木送还,没过一会儿,正院里的人说老爷找我。
老爷就是程蒿,当家的人,也是给我口饭吃的人。
内心翻起浪涌,他找我,准没好事。
当时我第一次来到程家时,他并不知道阿娘还带了个我,为此与阿娘生了许久的气,阿娘也更痛恨于我。
我从来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在我自己的小院子里守着一片天空。
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名声,我若过得太差,也会使他们名声受辱。
正院里一切都很气派,我小心的走过去,他正在喝茶和阿娘讨论着什么事情,嫣儿不停地笑,其乐融融,我现在出现,是不是还会打扰到他们。
“阿爹,阿娘安康,不知找芍儿儿有什么事情?”
“你阿爹给你物色了个好亲事,对方是个踏实能干的,年纪不小了,还是早点嫁过去吧。”
她说这话冷冰冰的,完全不是来问我是否愿意,而是通知我,通知我要干什么。
“他叫孙茂,也是今年准备科考,是个可用之才,你不过是商贾之女,还好你阿爹帮你应承,人家才愿意要你。”
“好了,就是这件事,你下去吧,我们要吃午饭了。”
我低着头听,这种事情向来不是我能拒绝得了的,孙茂是有才,可也已经有了正室,而我过去只能为妾。
阿娘摆摆手绢,急忙将我赶走。
我忽然喊了她一声,仰起头,眼眶有些红。
“阿娘!”
“阿娘真的要把我嫁出去吗?”
她的眼神有一丝的变动,又刹那间恢复,“早些回去吧,嫁给孙茂也是你的福分。”
我微笑着,心凉的像腊月的寒冬,转身出去,不敢回头。
......
那幅画面太刺眼了,就好像天地摇晃,无一人会救我。
我就要......就要被他们像工具一样塞出去了吗?
孙茂是有才,和他的妻子也是伉俪情深,在京都早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就因为程蒿可招揽成为门下士,我要顶着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妾室嫁过去,然后再过着外人的日子。
“今天的风吹着真凉。”
我笑着对箱娘说。
她不忍哽咽,“不是风吹得凉,是姑娘的心凉了。”
落叶萧瑟,还有笑声传出来。
......
记得在这个院子里,我第一次见到嫣儿,她跑着跑着摔倒了,阿娘便再也不让我出现在这里。
这日子过得辛苦,看透彻了,其实就好了。
“箱娘,我们溜出去府里再去看一此外面的世界吧。”
......
车马声响,闹市小街上到处都是叫卖声。
我塞了满嘴的糕点,边走边笑着。
许久没有感受到阳光了,原来这样的温暖,我笑的开心,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赵离。
他像是入了魔一般,看见我就凑了上去。
“今日阳光如此明媚,早知是白芍姑娘的缘故,我就该早点出来晒太阳了。”
声音清澈,像是吹得笙箫一样动听婉转。
“今日太阳想必是知道公子要出门,不忍心让乌云遮住了公子的眉毛,才应是这般的温暖。”
我应承着,又急忙装作紧急的样子,“出来太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赵离挑眉,“勺儿可是在躲我?”
从未......有公子哥同我这样说话,叫我勺儿......
只有阿爹肯这样叫我,这样温柔的叫我。
他捕捉到了我的失神,自以为荡漾了我的心,一辆马车忽然冲了过来,街上充斥着尖叫声。
我慌了神刚清醒,马车早已驶向了我的面前,抬头就看到沈危从旁边的酒楼飞下,控制着乱入人群的烈马,赵离伸手将我拉住,不小心被车辕拉到了后背,他吃痛一声,眼神飘离。
“芍儿,你可还好?”
我顿住,颤抖的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说:“你可还好?”
天空是热烈的晴,夹杂着风的呼啸。
豆大的泪珠从我眼里滚落,我......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阿爹要那么早离开我,为什么阿娘不像其他人的阿娘一样对我好,为什么我要这样卑微的像个棋子一样,任人摇摆。
那天的日头很大,阳光倾斜下来,洒在我的脸上,睫毛也有些痒。
赵离的心忽然有些触动,他以为白芍会像嫣儿说的那样,冷的像冰,可当那黑色幽暗的瞳孔里流出两滴眼泪,他怎么觉得,她比谁都真。
“你怎么样?疼吗?”
将软弱藏在背后,我急忙问。
沈危也匆匆赶来,他的双手勒紧马绳,勒出了两道血痕,像没事人一样,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又走。
那个眼神,带着一些警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也不懂为何。
......
从那天出事以后,赵离就经常有事没事的以宴会诗词为由约我参加。
他毕竟救过我,也去了一两次,后面就推脱了。
我们原本就不太熟悉,要熟悉也是和嫣儿熟悉,他这般对我,嫣儿还沉得住气。
还真好奇,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箱娘刚从外面回来,满脸郁闷。
“姑娘,孙茂的正室今日来了,她带了一本书,上面全写着是家规,要姑娘背下来。”
还没有过门就背家规,明显是来立威的。
我低声问:“阿娘怎么说的?”
“夫人什么都没说。”
“嗯,收下吧。”
我转着茶杯,期待又再次落空。
“姑娘,你别难过,夫人......夫人总是顾及你的。”
我苦笑着,“没用了,已经迟了。”
......
天气越来越凉。
我和箱娘又偷溜了出来。
听说最近干旱,京都里来了很多灾民,程家广设粥棚,程嫣儿也去施粥了,赢了许多好的名声。
箱娘还疑惑为何不带我去,其实答案我都清楚,只是怕我阻挡了嫣儿的前程。
路上还能看到很多大户人家都在赈灾,赵离公子也忙得不亦乐乎。
程家的粥棚和赵离家紧挨着,嫣儿看到我,还亲切地打招呼说:“姐姐今日怎么出来,往日可是怎么叫都叫不来的。”
熟悉的语句,到处透露着心机。
“我只是出来采买一些东西,待会就走。”
温顺又疏离的回应,好像我就是个没有心的恶魔。
赵离在旁边看着,又陷入好奇,明明一句安慰的话都会掉眼泪,为何现在这样的铁石心肠?
他的眼眸与我碰撞,我笑着示意,他却笑的越动人心魄。
......
阿爹是商贾人家,小时候他也带着我赈济救灾过,可能只有那时候,我们才可以在官员之中受待见。
只是那时,广设粥棚只是为了图个没人猜忌,真正的救灾却是私下进行的。
阿爹常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有很多吃不上饭的是饿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的人都换上粗衣麻布,行走在乡下人间。
那才是真正的下层世界。
......
箱娘和小木早就习惯带上所有的粮食和银两,一袋一袋,拿着推车推出去。
所有的大户人家都在忙碌,鲜少有人注意我们。
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扮,倒是更有灾民的味道了。
像往常那样,一家一户的搜寻,也像往常一样,那些快饿死的人苦苦等死,却迎来了一丝曙光。
他们的皮肤皱巴巴的,瘦的可怜。
“吃些粮食,去粥棚。”
我哽咽道,又去搜寻下一户人家,只是没想到,碰到了沈危。
他同我一样,又同我不一样,皇帝派他来巡视灾民和赈灾情况,骑着马,缓缓从我身边走过。
我以为他依旧会冷冰冰走过去,马蹄声却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瞥见我背着的麻袋,翻身下马,顺手接了过来。
“怎么不去前面开设粥棚,反而在这里?”
倒霉了,被发现了......
我沮丧地看着他,“沈大哥,真正饿的人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抢不过粥棚待在家里等死,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们,给他们点吃的,有力气才好赶路。”
“沈大哥,你千万不要说看见过我,或者你说看见我从这里经过也行。”
接近哀求的语气,他的眼神却那样明亮,“为何?”
“沈大哥,你出生就有好家室,可我这样的商贾之女,不能有好名声。我挡了他们的名声,反而下场会更惨,明哲保身只能安安稳稳,流言多甚不如鲜少人知。”
我咬着唇,在一个好看的公子哥面前说自己的艰难很丢脸罢,可若是能平静,她就算跪下也可以。
好名声,阿娘不许,嫣儿不许,程蒿不许,朝廷也不许。
沈危僵硬地点了点头,其实这是一个赈灾的良策,如果禀告朝廷,肯定能得到封赏。
只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活得也如此辛苦。
那日桃花下,她说她像昙花,当时只觉得她像自己一样只能伪装。
马车上,他遥遥望见赵离负伤为了就她,而她感动地落了泪。
沈危知道那是个诡计,那日赵离和程嫣儿的话,他听得一字不落。
还有些不屑于她这般容易动情,却又在下一秒,她又那样温顺,却没有温度......
或许有些感谢这次的相遇,不然他可能永远都无法遇见真实的她,依旧和别人不同的她。
“我不会说。”
他开口,想要伸手安慰她,却刻板的抚上了她的肩膀。
“你要相信,好人有好报,终有一报。”
这番话说的蹊跷,算是夸赞我是好人吗?我是这般理解的,点点头,笑着目送,他翻身上马,正要勒着缰绳走时,又顿住朝着我道:
“离赵公子远些,他喜欢策略游戏。”
眼神明亮又认真,沈危勾着唇角笑,脸都有些僵硬。
......
那么多年,原来那个人是你。
他策马奔腾,却又笑的欢愉。
元丰六年,他只有八岁,他的阿娘只是侯爷的露水情缘,早已经遗忘了他们,可偏逢旱灾,他去粥棚抢粥,等回来时他娘说她差点饿死,来了位神仙菩萨和一个小菩萨,救了我阿娘的一条命,也救了他,本该黯淡的一生。
后来侯爷唯一的儿子夭折,想起了民间还有一个私生子。
沈危顺利袭爵,之后派人去找过有人穿布衣去赈灾,却没有一丝踪迹。
他掩藏了这个良策,每次出现灾难,都会默默带着队伍像当年的他们一样救下正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那些人。
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原来命运早就安排了齿轮。
他笑的放肆,将士们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他找到,要找的人了。
......
*昏落下,一辆推车慢慢驶向程府。
身后,赵离的马车离着不远,遥远地望着,他歪着头。
“这个白芍,有趣的很。”
表面上是温顺的绵羊,好像很好骗,可又活得太真实,太通透。
程蒿出了名的占有欲强,怎么会允许白芍活到现在?
能在程府里不露锋芒的活下去,又是吃了多少苦头,咽了多少委屈呢?
他低头一笑,心头恰似愉悦,他想要了解她。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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