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安府夜入飞贼,被盗银两少许,丢失二夫人发钗一枚,特悬赏一百两捉拿飞贼。”
公告栏前百姓簇拥着看刚贴的告示,识字的先生把内容读出来。
一个精瘦的男子咂咂嘴:“一百两呐,也不贴个飞贼的画像,不然我田也不种了专去抓贼。”
“庸人之见,这里是胤城,住着陛下、祁将军、郡安王和怀仁王,岂是寻常飞贼敢作乱的地方?你要是不幸见着那贼只怕你脑袋也搬家了。”
“恐怕丢的也不是普通发钗。”一名老者感慨,“以郡安王的财力怎么会对一只发钗重视。”
老者的话引得围观的人好奇:“那你说说郡安府丢了什么?”
“呵,小老儿又不是飞贼,怎么知道其中原委。”
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作乱,百姓议论纷纷,但没人敢揭悬赏令。
与此同时皇宫中是另一副光景。
华丽的宫殿中宫女和宦官都在书房外候着,小心听里面的动静,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然让他们全退下。
书房极宽阔,四周摆放着紫木雕花书柜,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香炉冒出若隐若现的白烟。
皇甫浔着黑色烫金袖龙华服慵懒的坐在龙椅上,并不急着看摊开放在桌上的东西,随手抄起书卷砸在门上,不怒自威:“谁在偷听?”
门外人影耸动,没了声响。
站在屋里的蒙面人一夜未眠有些疲惫,暗暗伸了个懒腰。
皇甫浔示意他坐下:“师弟,你每次进来都捂得严严实实不嫌热吗?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男人声音清脆中气十足:“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对我这个一身胭脂味的小混混感兴趣,我从郡安府给你带来的东西可能更吸引你。”
两人说话的间隙皇甫浔已经把桌上的厚厚的银票数了一遍,惊讶道:“你手真黑,从郡安府顺走整整五百万两,怪不得我听说燕居把巡捕卫都骂了个遍,要是让他逮着你非剥了你的皮。”
“都是贿赂来的钱,郡安王哪敢声张,连今天贴榜捉贼都把自己的二夫人拉出来当借口不敢明说。你不是经常抱怨国库空虚吗?我可帮了你大忙。”
“燕居凭这些年游走各国谈和敛了不少财,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伶丘大旱孤让百官捐款他竟还跟孤哭穷。”皇甫浔觉得有趣忍不住笑起来,威严的气势顿时散去让人觉得亲切,“喜欢装穷,呵,你隔三差五就给我去他家里偷,我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男人也笑起来,仅露出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我盗圣空空可做不出偷钱这种丢人的事,江湖都知道我只偷珍宝不动钱财,师兄你轻功不比我差,你要是亲自出马江湖上铁定又多了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听起来有些意思,可孤要是失手被擒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这又是什么有趣的玩意?”皇甫浔注意到旁边的漆黑木盒,像手臂一样细长,入手沉甸甸的。
“五百万两只是小礼,这才是我从郡安府顺出来的宝贝。”男人上前打开盒子,露出一节镶玉的金棍子,一头一尾都有折断的痕迹。
“这……”皇甫浔拿起棍子打量,在棍身轻敲一下,半疑半信,“这是飞夷国的权杖?”
蒙面人赞许:“陛下日理万机还对奇闻异物有研究,真叫人佩服。百年前飞夷国分裂成三个部落,传闻君王权杖不知所踪,实际上被分成三段每个部落首领执其一,断杖重接飞夷复国。去年祁崧将军大败也图部落,郡安王受降,想必权杖就是这么落他手里的,他得到代表权位的珍宝却不上贡,陛下不觉得奇怪吗?”
皇甫浔避而不答,把权杖装回盒子里:“你不是喜欢收藏珍宝吗?这个赏给你了。这么热的天你捂得这么严实不难受吗?要不要把面罩摘了喝杯茶?”
蒙面人稍稍迟疑,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不过十之八九的模样。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皇甫浔微微一笑,亲自起身给他斟茶:“师弟,你什么时候带我溜出宫玩玩?孤武功不差,不会拖你后腿的。”
噗!男人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洒在两人衣衫上。
“臣不敢。”
“启禀陛下,怡妃求见。”
皇甫浔本还想再戏弄男子一番,听得屋外宦官禀报,他收敛笑意,低声:“今日放过你,下次我们再聊。”
男子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木盒飞上房梁不见了踪影。
春苑是胤城最大的勾栏,不少王孙贵人、文人墨客流连于此,也许是生意太好每日进的银两多,在门口迎客的姑娘身上胭脂味都比其它勾栏姑娘的香郁许多。
“这位少爷进来玩呀。”门口的姑娘见迎面走来了位衣着华丽的公子,身后还跟着两家丁,连忙迎上去挽住他,热情的给他扇扇子,胭脂香扑鼻。
“好啊。”男人在姑娘脸上摸了一把,随她搂着进春苑,两个家丁紧随其后。
“哟,这位少爷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春苑吧?”进了春苑各种香味混合反而有些怪异,又有几个姑娘围上来。
富公子被一群姑娘包围,一手搂一个笑得格外开心,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太激动:“第一次来胤城不熟悉,美人们多照顾我。”
“哎呀那是一定的,公子怎么称呼?”
“程蓝。”程蓝拿出几锭银子分给几个姑娘,把钱袋丢到家丁手中,“你们自己玩,别跟着我。”
“是。”两名家丁并没有太欣喜,木讷的应声离去。
老鸨凑在一姑娘耳边低声:“看他多半是沉迷房事的人,你们小心候着把他服侍舒服。”
“嗯。”
几人簇拥着程蓝进包房,房里早备好酒菜佳肴,姑娘们靠在他身上热情的给他倒酒:“程少爷请。”
程蓝眼里闪过几分不悦,笑盈盈的推开酒杯:“听闻春苑有四大头牌,老妈妈怎么不请出来看看?”
“哟程少爷,今不赶巧,四位姑娘都被其他爷包了,这几位姑娘也是极好的,保证让您乐开花。”
“程少爷我给你捏肩。”姑娘的声音温柔甜美,让人听了骨头酥软。
正说着,一个家丁推门进来朝程蓝使个眼色,程蓝丢了些碎银在桌上跟出去,他们左弯右转绕了一圈,最后在偏僻处的一间厢房停下,里面隐隐有笑声传出,另一个家丁正在门外等着。
“他在里面吗?”程蓝收敛笑意覆上一层阴霾,冷冷开口。
“是的。”
程蓝轻挑眉头,淡然挥手:“打。”
两个家丁踹开门就冲进去,随即传来惊叫声,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慌乱的跑出来,有男人怒嚎:“你们是什么……”
话未说完,一道人影从房里飞出来,撞翻楼梯硬生生落到一楼,吓得楼下的人四处逃窜。
摔下楼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赤裸着上身,脸颊被打出淤青,他费劲的爬起来破口大骂:“我爹是怀仁王,你们敢打我你们死定了!”
“不用留情。”程蓝冷漠开口,两个家丁得到号令一跃而下,身手敏捷不似普通家丁。
“谁敢在这捣乱?”老鸨见有异带着护院过来,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肌肉夸张的隆起几乎要撑爆衣衫。
家丁没搭理她,拉起男子又是几拳暴打。老鸨知道男子是怀仁王次子慕容屿,自己万万得罪不起,一跺脚:“把他们抓起来。”
四个壮汉一扑而上,两名家丁身手灵活一躲一闪间手指点在壮汉身体关节,竟拽着他们的手臂把他们甩飞出去。
这下周围的人没心思再看热闹了,连忙找个地方藏起来生怕牵连自己。
老鸨脸上挂不住,怒喝:“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为何无故伤人。”
程蓝翘腿坐在楼梯口,打开纸扇缓缓扇动:“老妈子息怒,我更喜欢这位兄台房中的两位姑娘,他不肯让给我,我只能动武了。”
老鸨不知程蓝底细不敢轻易得罪,连忙赔笑道:“程少爷,您今天玩得不尽兴酒钱算我的,您明日可以再来。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您看您为这点小事动手,是不是伤了大家和气?”
“继续打。”
两个家丁举起拳头还没动手,慕容屿鬼哭狼嚎:“别打了,马翠花你养的什么废物护院,我要叫我爹拆了你的春苑!”
马翠花面露难堪,她不知程蓝是否得罪得起,反正慕容屿她是得罪不起的,当下尖着嗓子朝楼上喊道:“姬晟暔,老娘一个月五两白银养着你你还不出来吗?”
大厅里安静下来,几息后一道影子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打在其中一个家丁膝盖上,速度之快他都来不及躲闪,力量之大,他咚的单膝跪地。
打伤家丁的东西掉地上,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大白馒头!
“我还没吃完饭嘛。”一个青年慵懒的伸着懒腰从行廊走出来,长得眉清目秀,十之八九的模样,穿着和楼下被打趴的护院一样的衣衫。
程蓝不禁微微侧目。
姬晟暔从高处跳下,扣住另一个家丁的手腕把他踹飞出去,刚才还神气十足的两个家丁在他手中竟挣扎不了半分。
“我还没使力呢,这么不经打……嗷!”姬晟暔得意的拍拍手,刚转过身就被一直静坐在楼梯上的程蓝飞过来一脚猛踹在肚子上,摔在桌子上翻几圈倒地。
姬晟暔肚子里翻江倒海,哇的张嘴吐出一摊黏糊糊的东西,竟是把午饭都吐出来了。
程蓝傲然站立,不急不慢的扇着扇子,学姬晟暔刚才的口气:“我还没使力呢,这么不经打。”
姬晟暔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肚子爬起来:“这位兄台,你长辈没教过你打人不打肚子吗?”
“没有啊。”程蓝皮笑肉不笑,“我们走。”
“打了人还想走?”马翠花冷笑,混乱中她已安排人去报官。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穿着劲装的巡捕卫首领康烈走进来:“是谁滋事挑衅?”
程蓝脸色微变:“走。”说罢自己先从缝隙钻出去,两个家丁跟在他后面撞开巡捕卫。
“哎你不许走。”姬晟暔抓住程蓝的肩膀,三人没有犹豫反扣住他的手把他拖出春苑跳上房檐逃窜。
康烈追出门,几人早不见了踪影,他回到春苑,慕容屿被其他人扶起来坐到椅子上,他生硬道:“慕容公子,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府?”
“派你个头!你们这群猪,我让我爹来收拾你们!”
姬晟暔在房顶上被拖行,屁股被房瓦硌得慌,忍不住哀求:“各位大哥,我只是一个护院,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程蓝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像丢麻袋一样丢开姬晟暔,嫌弃道:“把他踢下去。”
“别啊,轻点轻点,哎哟。”
“咦,我扇子呢?”程蓝摸遍身上都没找到刚才用的扇子,“落在春苑了?不应该啊,我们先回去,免得爹发现了。”
姬晟暔到集市买红椒酱敷在脸上,一瘸一拐的回到春苑,这里依旧笙歌欢笑,丝毫没有受刚才闹剧的影响。
“小姬你怎么伤成这样?有没有大碍?”文泺茵正好送客人出来碰见姬晟暔一脸是血关切的问。她是四头牌之一,也是春苑里为数不多能放下身段和姬晟暔说话的人。
姬晟暔只是想装伤骗马翠花放他休息几天,没心思骗其他人,拍着胸脯自豪道:“这都是他们的血,你是没见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仓皇而逃。”
文泺茵怪异的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马翠花在后院训斥几个护院,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只差用竹条抽他们一顿。
“白面馍馍养着你们,一顿要吃七八桶饭,打起架来怎么跟个弱娘们似的!”马翠花捏着丝巾,指着几人怒骂。
姬晟暔躲在探出半个脑袋,见几个壮汉垂着脑袋像被打焉的茄子,再看凶神恶煞要吃人的老鸨子,他犹豫还是不过去为妙。
“姬晟暔!”马翠花看到姬晟暔偷偷摸摸的模样,毫不犹豫的脱鞋砸在他身上,过来拎他耳朵,“还有你,你不是说你是江湖高手一个打十个游刃有余吗?居然被一个小白脸一脚踹飞,亏我每个月花五两银子养着你,你真是挺能吹的。”
“没吹啊,我不是给你表演过胸口碎大石吗?你还夸我厉害的。”
“还嘴犟,看我不捶死你。”
夜幕降临,乌纱笼罩着月亮,胤城里并没有夜里该有的宁静,明亮灯笼高挂,集市里点着一支支蜡烛还没有散场。城墙上火盆里的火焰跳跃,在护城河里映出斑斑点点。
有人三五成群的从酒肆出来醉倒在路边,也有人高高兴兴的踏进勾栏,人们提着灯笼走在碎石小路上,与挚友聊得起劲,胤城俨然一副不夜城的模样,热闹一点不比白天少。
一道黑影趁着夜黑风高溜进郡安府。
郡安府再次被盗的消息传遍胤城,被盗的依旧是夫人的首饰,没失多少钱财。老百姓议论纷纷,郡安王估计是惹上什么江湖侠士了。
巡捕楼里气氛严峻,大厅里巡捕卫着劲装整齐列队垂首站立,康烈也在其中,高位坐着一名褐色头发的中年人,容貌沧桑,肤泽干燥就像老树皮,下巴留着一撮胡须。
“天子脚下偷盗之事频频发生,本王府上连着两日被盗,你们巡捕卫视若无睹是摆设吗?”男子就是郡安王燕居,他虽容貌显老,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起话来腔调威严,无形中给人压力。
康烈作揖:“王爷,并非属下不作为,而是王爷您不能准确说出被盗财物和数量弟兄们难以调查。”
“你的意思还是本王的不是?连小小蟊贼都抓不到谈何保卫胤城保护陛下?”燕居吹胡子瞪眼,“本王限你七日破案,不然收拾东西滚蛋!”
康烈苦着脸,无奈应允:“是。”
灯火通明的皇宫大殿中,皇甫浔正在看奏折,宦官在一旁候着,殿中站着侍书郎邬仲尉,他上报泸城城守贪污之事,正等陛下表态。
皇甫浔用朱笔在奏折上划一横丢到一边,语气平和道:“这个梁訾建冒险贪污区区五百两,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罚他两月俸禄以是惩戒。”
“陛下,为官不清廉百姓之祸,贪污大罪岂是罚俸禄能了的?请陛下明鉴。”
邬仲尉情急之下没意识到说话顶撞龙威,皇甫浔皱了皱眉但没计较,正视着他解释:“梁訾建曾舍命救落水孩童,在饥荒时期与百姓在城外种庄稼挖红薯野菜,建学堂请先生给寒门子弟讲课,他任职二十年,泸城繁荣二十年,百姓颂德他二十年,这样一个人一时糊涂犯错,你说孤是该给他教训引他回正道,还是无视他的功劳杀无赦?”
邬仲尉面露震惊,内心受到震撼,这些都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太看重黑白过错了,跪下行礼:“陛下圣明,臣惭愧。”
“侍书郎不必愧疚,你公正无私为官清廉,乃邴苍之幸。”皇甫浔不温不热的夸邬仲尉两句,“你们都退下吧,没孤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包括宦官和宫女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下,殿中顿时安静,皇甫浔拿起笔屈指一弹,咻的一声笔飞上房梁,一道人影翻落下来。
“姬晟暔,皇宫防卫堪比铜墙铁壁,怎么到你这就成了想来就来的菜市场?”皇甫浔笑盈盈的抬头,“好俊俏的师弟,怎么今日肯露面了?”
姬晟暔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反嘲讽道:“陛下仁慈,连贪官都赦免。”
“你错了,孤从不仁慈,饶他是因为他还有救,若是无药可救之人孤不会手软。换作你会怎么做?”
姬晟暔正色道:“臣不过山间莽夫,不懂为君之道,陛下折煞臣了。”
皇甫浔微微皱眉似有失落,翻看桌上的书卷:“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人偏偏和孤说话时如此小心翼翼,有时候我真讨厌我的身份。”
姬晟暔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自从他知道从小情同手足的师兄是皇储后他心里就有微妙的变化,一个是操观天下的天之骄子,一个是举世闻名的神偷盗圣,他们的身份天壤之别。
“罢了,提这些干嘛。”皇甫浔开口缓解尴尬,“孤听说郡安府又被盗了,你又拿到什么稀奇玩意?燕居游历多国,新鲜东西可不少。”
“他不是诽谤我偷簪子吗?我拿了他夫人的首饰盒,这才不辱我名声。”
“呵,谁惹上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但你也别玩过头了,要是闹得胤城人心惶惶孤难以治理。”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又是怡妃。”宦官的声音响起,姬晟暔轻声抱怨准备离去。
“怡妃怀有龙嗣,孤国事繁忙少有时间陪她,她就经常找来。你先回去吧,城里巡捕卫可能会加强巡逻,你小心别被抓了。”
“他们要是抓得到我还叫空空?”姬晟暔身手灵活跳上房梁,贴着屋顶移动窗边翻出去。
慕容屿在春苑被暴揍的事如雨后春笋迅速传开,百姓议论纷纷甚至有仇富的人拍手叫好。没两日程蓝跟个没事人似的再度出现在春苑,眼尖的人早就跑去报信。
程蓝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春苑,马翠花一眼认出他,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前阻拦。
“这不是程公子嘛,满城的巡捕卫都在找你你怎么还自个来了,我们这间小院子可不敢做您的生意。”
程蓝这次是只身前来,他神色羁傲,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金条不屑道:“备厢房备上好酒菜,叫花魁过来。”
那根金条就像有无限吸引力,马翠花口气软下来:“程公子,我们当然是愿意做您的生意的,可是您惹了慕容少爷我们实在是……”
“人是我打的,你怕什么?”程蓝皮笑肉不笑,“你只管挣钱,巡捕卫来了我挡着。”
马翠花终究抵不住诱惑,一咬牙:“成,要是怀仁王找来你自己解决。茵儿,来陪程少爷喝几杯,泺茵呢?”
“文姐姐好像去了后院。”一名叫池吟的姑娘道。
马翠花眉头一皱,哼道:“那成何体统!你让彩蝶先陪程少爷,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后院里,姬晟暔顶着烈日骂骂咧咧的劈柴,斧头高举有力的落下,蕴藏的力量一瞬间爆发,一声闷响后木头裂成两半。
“擦擦汗吧。”淡淡的香味袭来,一块手绢递到姬晟暔面前,文泺茵穿着桃红色长裙,薄纱及地犹如仙女下凡。
姬晟暔热得满头大汗,抬眼看文泺茵一眼,抿着嘴笑起来,回绝道:“多谢,不用。”
文泺茵却是抬手给他擦汗,絮叨道:“妈妈有时候确实刻薄小气,在她手下干活总是更受累。”
姬晟暔受宠若惊,不动声色的身体后仰,随口答道:“她只是对下人刻薄,对你们挺好的。”
“我们和下人有什么区别,不也是她挣钱的工具?”文泺茵虽抱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不满的神情,“你只是没看到我们受累的一面罢了,这是什么好日子。跟所爱之人浪迹天涯、花前月下那才叫痛快。”
文泺茵语气婉约温柔,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心想拥入怀中安慰,姬晟暔却觉得花魁今日话太多了,即使是心中所想也不该对他讲,看在平日文泺茵对他还不错的份上他附和道:“谁娶了姐姐是福分,你所向往的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
“嘴真甜。”文泺茵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笑盈盈的收回手绢,摸几粒碎银子塞到姬晟暔手中,“昨日见你受伤了,拿去买些药吧。”
“茵儿你在这干嘛呢?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脏兮兮的,快走吧。”马翠花捂着鼻子出现,牵起文泺茵,临走还不忘嘱咐姬晟暔,“臭小子别偷懒啊。”
红尘女子向来不轻易吐露心事,文泺茵向姬晟暔坦明心思意义已经很明显,她希望离开这,她看出姬晟暔绝非市井混混,他就是希望。
姬晟暔蹲下身整理劈好的木柴,喃喃自语:“人各有命,我有什么资格能带你走。”
春苑四位花魁,文泺茵擅舞、灵雪儿擅琴、莲馨擅酒、川妤擅歌,各有千秋。
程蓝所在厢房中琴声悠扬,文泺茵舞姿优美,弹琴的正是灵雪儿,程蓝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欣赏,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一口都没动。
厢房内微微震动,似乎有许多人急促的上楼,门外声音嘈杂,听得有人大喊:“慕容府奉命捉人,识相的快出来!”
灵雪儿看了程蓝一眼,他不为所动,她自然也不敢停下,心悬到嗓子眼继续弹琴。
屋外的人失去耐心,门被猛地踹开,程蓝抓起桌上的筷子一抛,那筷子犹如利器插入先冲进来的人膝盖上,几人惨叫倒下,程蓝起身把他们踢飞出去,关上门又飞回椅子上,速度之快不过几个呼吸时间。
“几位爷,茵儿雪儿还在里面,你们别急伤了我的女儿。程公子你们快出来呀。”马翠花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后悔做程蓝的生意。
“你们继续。”程蓝神态自若并不畏惧,欣赏美人跳舞是件愉悦的事。
纵然文泺茵和灵雪儿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她们的目光时不时瞟到门边,门外人影颤动,外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冲进来。
一道人影翻窗进来悄无声息的靠近,连程蓝都没有察觉到,只是他觉得眼前光线暗了几分,下意识的抬手起身,正好打在溜进的姬晟暔身上,两人扭打起来。
一退一进看得人眼花缭乱,姬晟暔身形快如鬼魅躲闪程蓝的攻击并不主动出手,有几分戏谑的意味。程蓝左手抡过没抓住姬晟暔,改侧身扬腿踢,姬晟暔踢在他小腿上截断他的下一招,跃上桌子翻转,双腿乱蹬把一桌子的盘子打飞,后者靠近不了他半分,场面十分混乱。
花魁怔怔看着撕打的两人忘了逃出去,他俩就像唱戏逗乐的戏子,打得起劲实际谁也没碰到谁。
姬晟暔双手撑桌卖个假动作,程蓝双手护在身前后退。谁料姬晟暔早退到他身后,等他撞上来右手绕过他肩头将他箍住。
程蓝猛的挣扎,两人摔到床上。
异样的香味钻进姬晟暔鼻子,他眯着眼睛看这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子,得意道:“你不是挺能打吗?继续呀。”
程蓝使劲挣扎,奈何姬晟暔的手就像钳子把他箍得紧紧的,他微怒:“下流,放手!”
“我下流?”姬晟暔瞪大眼睛,不知这小子刚刚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怎么转眼就怒了,“都是大老爷们碰你一下你怎么骂得这么毒。”
程蓝恨了他一眼,张嘴咬在他手腕,血嗤得冒出来,姬晟暔嗷一声松开他。
“堂堂大老爷们咬一下你怎么叫得这么惨?”程蓝翻身下床拿枕头砸在姬晟暔身上,怒气未消脸色微红反而调侃姬晟暔。
“你狗变的啊!”
“滚开!”门外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门被撞开,慕容屿带着人冲进来,与此同时程蓝从窗户跃出去。
“追。”慕容屿从跳下,一行人跟在他后面。
姬晟暔倒吸一口凉气捂着手慢吞吞的坐起来,手腕上俨然多了两排齐整的牙印。
程蓝挑小巷绕几圈,总算把怀仁府的尾巴甩掉,他在将军府后院外张望,确定周围没人后翻墙进去,刚刚落地一道黑影就朝他打来,白发老头杀气凌人硬是把他逼退到墙边才停手。
“爹!”程蓝再无退路贴着墙双手抱着脑袋大喊,声音轻柔。
手掌在离程蓝额头三寸的地方停住,劲风轻抚他的头发。
“我就猜到你又出去捣乱。”祁鹏一绷着脸,语气却不严厉,负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换身衣服到书房来。”
“哦。”程蓝朝祁鹏一的背影吐舌头,乖乖回屋换衣服。
程蓝撕掉小胡须打水洗去脸上的粉妆露出本来面貌,眉宇间英气不减但容貌少了几分刚毅多了些阴柔美,再换上一袭长裙,变成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祁鹏一二十岁从军,随军平定北方叛乱、收复先皇失地、西征趾燕国、镇压部落起义,一步一步走到镇国将军的位置,育有三子一女,分守东部边疆和北漠,祁家坚守塞外三十载各国不敢侵略,部落不敢起义,为邴苍国开拓太平盛世。
而程蓝正是祁鹏一刚从边疆来胤城的小女儿祁岚岑。
祁岚岑站在书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偷瞄,祁鹏一和母亲柳氏都在看书,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爹娘,我来了。”
柳氏拿书遮着脸悄悄给祁岚岑使个眼色,后者意识到大事不妙,轻声走到祁鹏一身后给他捏肩,撒娇道:“爹,您看一天书辛苦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