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1.
“过路都看看喽~清乾隆的青花矾红温酒壶,保真,保真!”这是H市有名的古董街,林秋雨给身边的女孩打着伞。
“秋棠,这些街边的很少有真品。”
我侧过头去好奇地看了一眼街边叫卖的商贩,
“红温酒壶已经在夜场拍卖上市了,更何况要真是真品,也不会放在手里肆意叫卖。”
我颇有几分不屑。
林秋雨,也就是我哥摇了摇头,“倒也不一定,真真假假,这个行当里说不清楚,不过我们也不是专职做这行的买卖。就是老头子喜欢才稍微看看。”
“倒也是。”
青衫的老头朝旁边摊位眯着眼睛的老头轻呵一声,“嘿!老刘头儿,那小姐是哪家的?看起来甚是面生。”
黄衫打盹儿的老头睁开眼睛,“城东头,国外来的华侨富商家的二小姐。”
做这个行当,除了有好眼睛和好嘴,还得有一双好耳朵。
收货是一部分,卖给谁就更重要。
锦城是个好地方,欧洲固然现代气息浓重,但是我更偏爱这独属于中国人的水墨丹青般的景色。
“哥,你准备选什么给爸爸呀!”
我拉着他的衣服,准备套点消息出来,谁让每次他们选礼物都比我选的好。
林秋雨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道,“大小姐您可饶了我吧,您哪次就算送个泥巴球给爸也比我送的玉观音都强。”
突如其来的心虚让我不欲再和他纠缠,“那我们找个古董店逛逛吧,前面那个就挺大的。”我随手向前面一指。
他举着伞跟着我后面进了这家店。
好浓重的檀香!
一进门就是红木的架子和支在正中间巨大的香炉,炉子里正冒出几缕白烟。
红木座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香炉的造型,这尊香炉的炉式是非常经典的“宣德炉”,源于青铜彝器中的簋,冷峻中透出典雅,它的工艺纹饰是用不同粗细的银丝在每个部位上镶出不同的纹样,还有金丝和金片点缀其中,炉座和炉盖都是成色上好的红木,中和了金银的精致感,添加了一份古朴。
店内只有香料燃烧的声音,并未见到店主人。
我们不敢再往里走,只能停驻在中间环顾四周。
“欸,你看”,我哥抓住了我的袖子,下巴抬了一下指向一个方向,我顺着看过去。
一尊羊脂白玉的观音正慈眉善目地看着我们,清润,净透,眉目之间被雕琢得栩栩如生。
我们想走过去,但是没有看见店主人,只能稍大些声问,“您好,有人在吗?”
2.
半晌一个老人从内室里出来,对方眉目深邃,即使是年长也透露着几分不好惹,我下意识地站直了些。
对方坐在客厅正中的红木椅子上,啜饮了一口热茶才抬头看我们,“自己转转吧,不过我话先放在这儿,买不起就趁早滚蛋。”
我正要争论,这人实在是没礼貌!
林秋雨一下子给我按住了,“老先生放心,我乃城东林家长子,若是现金不够可以差人回家取,绝不会赊账。”那老头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林秋雨带着我往里面走,虽然说我不忿于态度,但是不得不说这老儿收藏品一绝!
件件都是珍品。
从官窑的瓷器,到历朝历代后宫娘娘们的首饰衣装,甚至是书圣王羲之的手迹都俱全,我不算什么行家,但是林秋雨不断发出的感叹告诉我这都是真品!
林秋雨转了一圈还是选了进门看上的那尊玉观音,毕竟这东西不只是讲求一个价值,重要的还有眼缘,我选了一个王羲之的书帖,总觉得查了点什么。
林秋雨帮我把书帖一同拿到客厅准备结账,我挣开他的手想逛逛,总觉得角落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光芒。
我直勾勾地像是被蛊惑一样朝着角落走去,没察觉到异香越来越明显。
在角落的小橱柜里,一幅古卷正静静呆在那里,散发着他人看不到的金色光芒。
不得不说它被保存的很好,不像是在纸上作画,更类似于丝织品,但是笔触之细腻,将画上的美人勾勒地活灵活现。
这是一幅美人图。
画上的人儿正坐在轻纱笼罩的轿撵上,飞舞的薄纱勾勒出他的大半个侧脸,面若银盘,唇如朱砂,长眉如鬓,衣襟上绣着几株盛开的海棠,发丝略微有些凌乱,体态柔软,自成一派风流。
我几乎看痴了去,片刻缓过神来,想着要将它带回去,于是用了一边的长支杆将它取下来。
哥哥已经结完了帐,见我手里又拿了这幅画,正要接过去,我不知怎么就不想给别人,“哥哥,这画也不重,我自己拿就好。”
那老头见我手里拿着东西出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见装裱的画尾巴上的流苏一下把我叫住了。
“这画你可是从角落里取出来的?”
语气颇带质问。
我不由恼了,“我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人,这画就挂在拐角,我没劲你那劳什子暗室!”
我父亲喜欢收藏古董我自然也略懂一些,主人家有些珍品喜欢放在暗室中,一般暗室里所藏都不能为他人道,看这老儿的语气定是以为我进了暗室。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的东西放哪儿都不记得吗?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我并非怪你的意思,姑娘也莫生气,只是这画有几分特殊,需要您悉心照料.....”
我见他语气放缓,也不好再说什么,弯腰行了一礼,
“既然夺先生所好,自然会爱惜。”
他见我执意,只好作罢。
我和林秋雨刚出门自然没看到,原本林前的那栋大庭院,在我们走出去后竟一下子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3.
我俩走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街道湿漉漉的,但是泥土的香气也顺着草地和树木攀爬蔓延上来,灌木都绿得喜人,我手中握着裱画的木柄,一点温热不自觉地萦绕在手心。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辆车在门口停着,我拽了一把林秋雨,“林晓菁又来了!”
你问顾晓菁是谁?
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我家亲戚不少,弟弟妹妹姐姐哥哥的也不少,但是唯独这个堂妹,几乎是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
我爸兄弟四个,奶奶平日最疼的就是我四叔,只是没想到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最后娶了一个寡妇,当时就给我奶奶气得背过气去了,偏生我四叔不知道鬼迷心窍还是怎么,背着我奶奶就结了婚。
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就算再不喜欢我四婶,也得给我四叔几分面子,只是没想到我这四婶不仅是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到了我们这几家每次就和那没见过好东西似的,每次都想着捞点东西。
生了女儿,也就是我这堂妹,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了面的只要喜欢就一定要搞到自己手里。
我四叔也惯着,只是顾晓菁和我算是小辈里最不对付的,我可不惯着她那臭毛病!
和林秋雨抱怨两句也是因为实在是懒得和她周旋,次次都要惹我,说她两句就知道哭,烦死了!
我跺脚进屋。
“秋棠回来啦。”
我看见我的美人老妈一脸菜色,又看看我爹一脸无奈,再回头看看林晓菁母女趾高气扬的样子,计上心头。
“四婶最近气色这么好,一看就是遇见好事儿了”,我朝着我四叔笑,“想必四婶最近活得很滋润啊。”
然后我就看见我那孱弱的四叔脸绿了。
笑死,让自己老婆跑自己哥哥家里撒泼,撒泼的人固然有错,我四叔一直放任怎么会一点责任都没有。
听我奶奶说他小时候打娘胎里就气虚,所以才偏疼他几分,长大后更是各种补药不断,光我圈子里的小姐妹就听说不止一次在会所里见到我四婶了。
“哎,也不知道,我爸这次过生日,四叔四婶...哦,还有晓菁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我状似无意再添了一句。
这下子连我四婶的脸色也拉起来了。
顾晓菁看着我哥进来,毫无预兆地就跑到我身边抢我手里的画。
“秋雨哥哥不是买了两个吗,你这个就送给我,我到时候给大伯就好啦!”她眼睛里看着我手里精致的袋子闪过一丝贪婪。
“卧槽,几日不见这破丫头更不要脸了,居然现在都明抢了。”我心下诧异,但是手比脑子动的更快,画被我移到背后,她指甲尖利,一下子从我手背上划了个口子。
我妈看见那一道血迹立马从高贵温柔贵妇人变成了护崽的母狼,“顾晓菁!这不是你们家!”,说完对着旁边的管家说,“赵叔,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在四叔四婶的大呼小叫中我妈挡在我面前,
“真以为是林老三怕你?说白了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但是你们老林家现在还得仰仗我邱家,你一个家族弃子凭什么伤我女儿,说不好听点你们叫抢劫,你要是现在不滚就等着坐大牢吧!”
我用没伤的那只手,拉了拉我妈,“妈,我觉得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去打狂犬疫苗。”
我妈回过头来又是温柔大美女,“先回房休息一下,妈医院。”
顾晓菁一家不仅没打上秋风,还把顺走的我爸的那套水晶杯落下了。
手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我自小凝血就比较差,只要流血就要比别人更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我看了看袋子里的画没什么大碍,就是挂画的时候手背上的血不小心蹭到边了,不过不影响,这幅画本身就是我自己喜欢才买回来的。
挂好画之后的我换衣服准备和妈妈出去,所以并没有看到画上一闪而过的紫色光晕。
医院之后医生检查处理了一下并无大碍,我哄了哄母上大人,累到在床上直接睡过去了。
房间里淡紫色的烟雾大盛,画上的美人从画中走了出来,静悄悄地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女子,哼了一声,双手之间摆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恍惚之间有人推了推我。
“夫人,夫人,您快醒醒,魔君要出去了。”
我感觉自己恍恍惚惚地,直到那人的手一下子把我的衣服脱掉,
“欸?”
我坐起来正要说什么,周围陌生的摆设让我一下子顿住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同于古装剧看到的那种摆设,也不是仙侠剧里仙气飘飘的场景,这里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现代,但是这殿内昏暗至极,怪石嶙峋,没有烛火照明,只要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就大概照亮了路。
当我把目光移到面前这个年幼侍女的脸上的时候我才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尖叫,活着活着还能看见这事儿。
女孩身量不过十二三,雪白的脸上有一半被青色的鳞片所覆盖,原谅我,虽然平时陪老头子看什么聊斋志异各地奇闻,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头皮发麻。
我认真想了想我之前在干嘛,但是死活想不起来。
看着面前小侍女湖蓝色的竖瞳,我控制住自己害怕到不住发抖的脚,强装镇定配合她穿好了衣服,坐在镜子前面我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不禁一愣。
和我本身的脸并无太大的差异,只是黑色的发丝间有两只雪白的耳朵,我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不是狐狸耳朵之后,突然想起我哥那只白色的猫,所以我现在...是变成了一只猫妖?
看这个样子,我是忘记了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刚刚那个小侍女叫我夫人,那么说明我就是那个什么魔君的老婆。
我还不知道这身份究竟和这魔君的关系如何,被这小侍女看出来倒没什么,怕的是她口中的魔君,我可不相信这种身份的人会是言情小说里的蠢蛋,一个不察怕不是就小命不保。
“夫人,少爷还是不肯吃饭,我们要去看看么?”
我愣了。
少爷?!
大哥搞我呢?
我可没学过怎么带孩子。
我扶住额头,“我不太舒服,你...”
那侍女年纪看起来颇小,一下子慌了神,“夫人,小若去找人来给您看看。”
我摆了摆手,拉起帷幔试图找些什么线索,也不知道这些古人写不写日记,但是翻遍了也毫无所获,听见门外的异动我支楞起耳朵。
“夫人指定是被小少爷气到了!”
“要是我我也生气,不过一个前任留下的遗腹子而已,魔君都不管不顾,夫人好心他却不领情!”
“行了,少说两句,小心被听到!”
“我怕什么?本来就是,我们夫人是猫族唯一的小公主,是魔君求娶来的!前天刚进门,今天就病了!”
我抖了抖耳朵,没想到这俩丫头什么都交代了,省得我再提心吊胆了。
“夫人,我找人来了,给您看看。”
医生看了看之后留下平心静气的药方就走了,我也不是这里的人,也不习惯使唤人,便挥退了她们,自己出去走走。
花园里一片花红柳绿之景,各种婀娜的美人,见到我她们纷纷行李,我颔首之后连忙找条小路躲了。
不知不觉走到小路深处,才看见一个园子,甚是荒凉。
我拨开门口的杂草,向里望,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熟悉,于是到门口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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