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从峨眉山带回来一个女弟子。
师妹来的第一天,师尊就让她住进了我心心念念的垂泪殿。
师妹来的第二天,师尊就传授她我求了一百年也没修习到的灭欲剑。
师妹来的第三天,师尊就将得罪师妹的我逐出了师门。
1、
我叫玉壶,名字是师尊秋无际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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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告诉我,我原本是观音菩萨净瓶内的一株杨柳枝。一次,菩萨走至香火琳宫,将我遗落在地。
我顺势长在香火琳宫院内的一株桃树旁。
他见我生命力强,将我带回了东神岛上的离人宫。
我在化成人形之后,对前尘往事都不记得。
只知道,离人宫虽然清苦,可我作为唯一的女弟子,日子还算过得去。
直至,有一日,师尊带回来了一女子,我的好日子便到了头。
2、
「冰轻,这便是我路上与你说起过的玉壶。以后,你便唤她师姐吧。」师尊说。
「师姐生得真好看,这双眸子真是摄人心悬,看着倒不像我们草木化的……」
冰轻一袭白衣,面目清秀,可说起话来并不好听。
我的性子本就激烈,修了多年的绝情道也是压不住。
我刚想驳斥她几句,一旁的大师兄洛阳却抢白道:
「草木万万千千,化成的人形也自是不同,日后,小师妹在离人宫修行久了,定会大开眼界。」
我感激地看了大师兄一眼,师尊仿佛没有听见我们之间不甚和睦的交谈。
「明日起,冰轻同我修习灭欲剑。好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都退下吧!」
师尊起身离开,眼睛无半分笑意。
「师尊,凭什么她刚进师门就能修习灭欲剑?」
我还是压不住心中这腔愤怒,不顾大师兄的阻拦,脱口而出。
「你,先回去把绝情道修好,大呼小叫作甚?」
师尊拂袖而去,冰轻紧随其后,他经过我身边时,看都没看我一眼。
3、
整个离人宫都知道我是师尊的小跟班。
也知道我的心愿就是修习灭欲剑。
因为,欲修习灭欲剑,就要搬进垂泪殿数月,与师尊朝夕相处。
我央求了一百多年,可他从未应允。
「师妹,当着众人,为何还要质问师尊?」
大师兄陪着我呆在空无一人的大殿,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她可以?不行,我还要去找师尊。」
「师妹,我要怎么说才能点醒你?师尊主绝情门,是掌门,是上仙,早已勘破男女情爱……」
「纵是我不能,那个冰轻更是不能!」
话音刚落,我已窜出去老远。
大师兄还在身后嚷着:「你这性子不吃亏才怪!走慢些,别摔跤。」
我一阵风似的来到了垂泪殿,师尊正在闭目养神。
觉察到我进门,也并未睁开眼。
「方才还未闹够?又有何事?」
「师尊,玉壶也想同您修习灭欲剑。」我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方才,为师都说过了,等你先修好绝情道再说。你且退下吧!」
「可是,为何冰轻才刚来,就可以跟着师尊在这垂泪殿里朝夕相处数月?」
嫉妒让我不能自已,恨不得马上将玉壶撵出门。
「为何?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为师的事情,看来,是我这些年对你太过纵容了。
「你若是还愿意呆在离人宫,就好好修绝情道,不然的话……」
师尊说到此处,踌躇了。
「不然的话,您要逐我出师门是吗?我跟着您三百年,竟不如您刚认识数日的冰轻?」
我强忍着,没在师尊面前哭出来,回房便收拾了包裹,连夜离开东神岛。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大师兄告个别。
4、
说来倒霉。
我一踏出离人宫,就被一对金雕盯上,它们在我的头上来回盘旋。
我还未修习剑术,只会使咒。
可是几个嗔痴咒用下来,对这畜生都全无作用。
它们似看穿了我就这点本事,一只直冲下来咬伤了我,另一只还欲把我叼走。
我的怀中揣着贪念符终于显了神通,它们落荒而逃。
只留下血流不止的我倚在桃花林里。
都说我在桃树旁长大的,可是这些桃花精看我却无半点亲切。
不知为何,金雕总是对我下死手,大约一百多年前,我也是这般被金雕伤过。
师尊推开了手足无措的大师兄,亲自为我渡气疗伤。
我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热。
脸颊绯红。
“玉壶,稳住心神!”
听了师尊的棒喝,我才摆脱了走火入魔的险境。
师尊日日都来看我。
他每每起身要走,我会哎呦一声,再加上一句,“师尊,我还有点话想说。”
“说吧。”师尊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便会搜肠刮肚地讲一下鸡毛蒜皮。
什么大师兄在河边洗澡衣服被二师兄拿走了,什么三师兄和四师兄打赌,输了一坛子桃花酿。
师尊耐着性子听我说着这些话,眼神中微微带着笑意。
“玉壶,在离人宫住得可欢喜吗?”
“欢喜,欢喜,若是每日都能看见师尊,就更加欢喜了。”
那时,正值傍晚,夕阳漫灌整个屋子。
师尊整个人笼罩在绚丽的光芒里。
我望着他清癯的面容、深邃的眼睛、那苍白无血色的唇,失了神。
师尊轻咳了一声。
我移了目光,望见铜镜中的我的样子。
病中的我没有束发,长发乌油油垂了下来,遮住我极为小巧的面容。
我的眼睛出奇地大,盯着人看的时候,那目光确实是有点摄人心悬。
5、
可惜,离人宫从来没人注意过我的美貌。
这里之前没有女弟子,我也只能穿着师兄们相同样式的衣衫,很是肥大。
我又不善于女工,只知挽着袖子、裤管,站在队列之中。
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我是女儿身。
可我在沐浴的时候,能感觉身体在一点点变化。
若是不拿白布缠住越来越高耸的胸部,练功时应该会被师兄们笑话死。
春日里的一天,师尊去人间游历回来,给每个弟子都带了东西。
他让我最后一个领。
我见他递给我的是一个小包裹,不是很满意。
「师尊,您偏心,我要碧水剑。」
「快退下吧,为师要打坐了。」他明显在打发我,「你回自己房间再打开。」
听了这句话我两眼放光芒。
想必是师尊要单独传给我什么秘籍。
直到我看到了几身女装,这才傻了眼。
研究了半天才研究出了主腰该如何穿。
第二天清晨,师兄们看见身着淡粉色长裙,有了明显线条的我也并没有感到很惊艳:
「穿成这样咱们还怎么当七兄弟?从哪里弄来的衣衫,看着就是样子货!」
我本来还在顾影自怜,听了这话很受打击,「是师尊带回来的,到底哪里不好看了!大师兄,你来评评理!」
果然,提了师尊,他们再不敢说些风凉话。
「玉壶,你是要上来坐?」
身后冷冷的声音飘来,我这才发现为了展示衣衫竟站到了师尊的玉座前。
我灰溜溜地走下台阶。
我盯着师尊看,可是他全程都没看我一眼。
死缠烂打如我,怎会不去谢谢师尊?
我空跑了三次垂泪殿,终于在桃花林寻见他。
他正望着东神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尊,您说我穿这衣衫到底好不好看?师兄们都笑话我。」
师尊微微转过头,这才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
他望见站在桃树下的我,表情很不自然,活像是见了鬼。
果然,师兄们没有骗我,这个样子就是不好看。
「师尊,是玉壶辜负您的衣衫了,我这就回去换掉。」
我刚走几步,师尊便唤我。
「玉壶!就这么穿着吧!」
「好吧,师尊,我勉强穿着,不浪费了。」
那天师尊似乎为了补偿自己刚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给我造成的创伤。
他特意教我背了一首诗,但他念到“人面桃花相映红”时,桃花精们似乎也很喜欢,漫天花雨撒在我的身上。
师尊有点晃神,看着我,竟未说话。
6、
我倚在桃花树下,回忆着往事。
师尊还答应我有机会就带我去人间,还答应我不再收弟子了,还答应我练功有困难随时可以去垂泪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我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垂泪殿,守在身边是冰轻。
「师姐,你醒了?」她的语气很真诚,仿佛我们已同门许久。
「我怎么在这里?」我环顾了四周,也没寻见师尊。
「昨夜,师尊说带我熟悉熟悉这岛上的环境。哪知道,一踏进桃花林,就看见师姐受伤了。按理说,金雕都不会招惹我们草木化的。」
「忘了问了,你的原身是什么?」
听到了在我痛苦不堪的时候,师尊居然会领着另一个女子欣赏风景.
我的伤口没有撕裂,可仍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可我如何能在她面前示弱,只得转移了话题。
「我的原身是雨前的一株白茶,生在在峨眉山,师尊这次去游历,就是去了峨眉山。」
她越是笑意涔涔,我的心就越来越凉。
我挣扎着要起身,她嘴上说着,「师姐,你伤还没好呢,千万不要乱动啊。」
可是就是直直地站在那里。
她这副做派又勾起了我的胜负欲,我还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师尊到底能狠心到何种地步!
快入夜的时候,师尊才一脸疲倦地回来。
「玉壶,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师尊,玉壶伤重,怕是回不了房了。」我说话的时候盯着冰轻看。
我喜欢看这白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你便宿在垂泪殿吧。冰轻,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我闻着大殿里淡淡的檀香气息,哪里还睡得着?
我终于如愿宿在了垂泪殿,只可惜,这里还有一个白茶精。
檀香的味道搅得我心神荡漾。
经师尊的诊治,我的伤口已经愈合。
可心上的伤口呢?
要么我便让这颗心彻底愈合,要不我便抛掉了这颗心,做个快乐的无心之人。
我只披了香案前的那一匹白纱,走进了垂泪殿的内室。
窗外大雨倾盆。
7、
师尊大概真是疲惫得紧了,躺在寒冰床上的他,竟没有发现我进门。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那唯一蔽体的白纱轻轻地飘到了地上。
寒冰床冰冷彻骨,我运了一点真气才勉强让自己躺下。
可望着师尊的睡颜,我很快就觉得全身燥热,无需再行运功。
我将手触碰到他的胸膛,然后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我的长发遮住了我们两个的面庞。
我被极度的黑暗包裹、吞噬。
「师尊!」我将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咬。
师尊这才无措地睁开了眼。
「玉壶……」
你知道我是谁就已经足够了,别的话无须再说。
趁着他还在错愕,我的唇已经覆上了他的唇。
一开始,他牙关紧咬,可是我的手是那样地不安分,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我们吻在了一起。
可我还来得及享受这令人战栗的快感,师尊一把推开了我。
8、
「孽徒!你竟会有如此行径,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离人宫的弟子,我也不想再看见你,速速离开!」
师尊已不复刚才的缠绵模样,他目光森然地望着我。
四周阖然无声。
我抓起那一白纱披在身上,没有留下半滴泪水。
“师尊,若是没有她,你会逐我走吗?”
“你自己做了错事,与他人何干?”
“师尊,喜欢您是错事吗?”
我没有等他回答,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在暴雨如注的夜晚,离开了生活了三百年的东神岛。
9、
我的船只刚刚靠岸,就看见了熟人。
「大师兄!你为何在此地,是在等我吗?是不是师……」
话到嘴边,我才想起那已经不是我的师尊了,以后江湖再见,怕是要叫声秋掌门了。
「不是师尊让我来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师兄身材很高大,小的时候左侧脸颊有个小梨窝。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
「玉壶,昨夜的垂泪殿的事情整个离人宫的事情都知道了。」
我原以为自己没有心了,可此刻却又感觉到心如刀绞。
不是因为耻辱,自从踏进房间我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毕竟,我曾短暂地体验到他只是个男人而不是仙的温度。
可是,他竟然会昭告天下?这件事散发出来的暧昧,都已经变成了一次可笑的不成功的勾引。
我和他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维系。
「是谁说的?是师……是他,还是冰轻?」我还在挣扎,最好求一个结果。
「玉壶,你醒醒,那有区别吗?」大师兄用力摇晃我,「
“以后,跟着我回家,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我震惊极了,瞪大了双眼,由着大师兄带我走。
10、
可是,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大师兄是魔君与凡间女子生的私生子,也是魔君唯一的儿子。
他不能原谅魔君弃他娘亲于不顾,宁愿在外面流浪。
「玉壶,我要带你回魔域,有一天,我要成为魔君,这样才能护你周全。」
从小到大,大师兄总喜欢自说自话,可我知道,他是对我好的人。
在仙界,在魔域,对此时的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魔域的生活与离人宫不同,他们喜欢吃些刺激性的食物,喜饮酒,这里的魔看着都很暴戾,可说起话来都爽朗直接。
我很快就吃了荤腥。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居然很合我的胃口。
魔域潮湿阴凉,大师兄为我做了很多裘皮大衣。
我再也不着淡粉色,但也看不了那些裘皮。
我爱上了黑色,这最接近魔域的色调,衬得我唇红齿白。
我也不再唤大师兄,师门都成为了我俩的过去,我直呼其名,洛阳。
据说,他的母亲就是洛阳人。
魔君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慈眉善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个名字好,谁给你取的?」
洛阳在一旁连声咳嗽。
我不是无欲无念的吗?为何,还会黯然神伤。
洛阳搜罗出三界所有的好东西给我,他知道我的身世,竟然在魔域中摘种了好多株桃树。
要知道,这里几万年唯一的植物就是黑牡丹。
他神秘兮兮带我去了他不知道侍弄多久才得以移植成功的桃花林。
他想我开心。他原以为我能开心。
可是那粉红色的花海间怎么还出现了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他悠悠地念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玉壶,你专心些。」
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身影,只有那些桃花开得那样灿烂,它们都在裂开嘴,笑我的愚蠢,笑我的痴心。
「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些?我最讨厌的就是桃花了。」
我决绝地转身。
身后,洛阳在吩咐手下「砍掉,尽数砍掉,别让玉壶姑娘再看见。」
我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还没好好道个歉,因为一块方圆不大的领地,仙魔两边又开始这一年不知道第多少次的争端。
据说,仙界这一次来势汹汹,坐阵的竟然是一向深居简出的离人宫掌门秋无际。
11、
忘川河畔。
秋无际神情肃穆地站在最前方,他的身旁是冰轻。
我看见冰轻手中拿的便是我倾心了好久的碧水剑。
洛阳一把搂住了我。
我知道,我不能再失神。
「洛阳,你原是魔道中人,这些年来为何潜伏在离人宫,你到底窃取了多少机密?」
冰轻叫阵,那五个师兄也跟着附和。
「偷师学艺不假,可是从没窃取什么情报,我洛阳不做那等下作事。」
「邪魔外道,存在就是件下作事。」
冰轻如此伶牙俐齿。
我岂能相容?
「五位师兄,你想想这些年大师兄对大家如何?二师兄,你忘记了是谁把体己都给你贴补遭灾的家里?」
「三师兄,你忘了是谁折损了百年功力给你疗伤?」
「四师兄、五师兄,你们忘了咱们一开始练功跟不上,是谁夜以继日地陪着咱们练习?」
「你们好好想想,莫听了一个外人在这挑拨离间。」
说到动情之处,我不禁哽咽起来,往事历历,也许若不是要带我逃离,大师兄仍是他们最尊敬的兄长。
「玉壶,你这个背叛师门的人才是外人。」冰轻道。
说着,一剑就向我刺过来。
灭欲剑的威力果然了得,再有碧水剑的加持,我知道我不会是对手。
我并不慌张,我等待着师尊呵斥住她,我不相信,他会让他属下的剑尖朝向我,我不相信,他想杀掉我?
「玉壶,别愣神,快躲开啊!」
洛阳的声音传来。这才惊觉,剑已直指到我的身前。
我闭上眼睛,意识有些涣散。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把被拉开了。
那把寒光凛凛的碧水剑直插在洛阳的胸膛。
碧水剑一出,邪魔外道妖灵尽散!
这句我刚踏入离人宫就已经知晓的口诀,此刻在我脑中不停萦绕。
当时,二师兄还在调侃,「那仙人中剑之后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中剑,自相残杀吗?」我没心没肺地说。
从此后,大师兄绕着碧水剑走,大家还笑他胆小。
我抱住洛阳,知他已经过不了这一关。
魔君独子已中剑,魔君悲伤到晕厥。
秋无际也自觉无趣,带着仙界的人离开了。
刚才熙熙攘攘的忘川河畔,只剩下我和洛阳两个人。
他握着手,让我陪着他。
“大师兄,你放心,我一直陪着你。”我怀中的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别叫我大师兄,我喜欢你叫我洛阳。玉壶,你说你跟着我回魔域心中欢喜吗?」
他吃力地抹去我的泪痕。
「欢喜,欢喜,我很欢喜。”我说着,脑子里却想到曾经也有人问过我,“玉壶,在离人宫住得可欢喜吗?」
我哭得更加伤心了,哭我为什么到此关头还会走神想关于他的事情?
「洛阳,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好了,我便嫁给你,在人间,在魔域,在哪里生活都随你。」
「真好,听你说这话真好。」洛阳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玉壶,还有一件事,你离开离人宫的那一夜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我怕你有事,暗暗跟着你。」
「他,他并没有将此事和别人说,只是说你负气而走,并未说将你逐出师门。我怕你还是想回去,就骗了你……」
「洛阳,那都不重要,别人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活过来!」
「玉壶,你是说,我不再是别人啦,我真的好欢喜……」
洛阳的手臂垂了下去,脸上挂着笑意。
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他带着年少的我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看见他每日都坐在树下听我说关于师尊的事。
看见他毅然决然地领着无措的我离开仙界、离开人间,看见他四处搜罗好东西,只为了博我一笑……
泪快要流尽了,洛阳一点点冷掉。
消失无踪。
12、
「玉壶,洛阳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留在魔域了。还是随为师回离人宫吧。」
秋无际来找到我,看着这个我三百年来亦步亦趋的男人,我觉得很陌生。
他似乎没有觉得洛阳的死是件了不得的事,正邪殊途。
想必经此一役,那个冰轻就会在仙界扬名。
没人会再记得洛阳。可是我会记得。
我要用碧水剑杀掉那个刽子手。
洛阳是魔不假,可是本性纯良,从未作恶,为何会有如此报应?
如果报应是因为我,那么就让我去了结吧!
再回到离人宫,我更觉得恍如隔世。
原来没有洛阳的陪伴,我竟是那么孤单。
那五个师兄也很悲痛大师兄的死,对我处处迁就,他们排斥着冰轻。
可是对于她,也没什么所谓,她已经长住垂泪殿。
秋无际也来看我,也来教我功夫,甚至还说,「玉壶,你不是一直想学灭欲剑吗?你若是想学,师尊便教你,如何?」
若是我早些时间听到这句话,会是多么高兴,我定会拉住大师兄大讲特讲一番。
纵使他心里不太舒服,也定会为我心愿达成而欢喜。
如今,这个心愿对于我不再是执念,已是云淡风轻。
我刚想摇头,却转了念头。
秋无际见我点头了,竟不像平日那般自持,「玉壶,今日便随着为师搬进垂泪殿如何?」
「好。」
13、
我修习很认真,心无旁骛。
在垂泪殿看见冰轻,也只是置之不理。
她寻衅滋事几次,只得作罢。
秋无际很高兴地看见我这般勤勉,他甚至会主动找些话题来说。
终也不过是那五个师兄如何如何,他不会讲趣事,期期艾艾,不甚连贯。
我微笑地听着,不接话,就像他以前对我那样。
终有一日,我觉得自己颇为进益,偷了冰轻的碧水剑,直冲着她的心口刺了去。
本已外出的秋无际恰在此时返回,“玉壶,你给我住手!”
我哪里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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